为保护人类生态环境，我们有权利敲开原始部落的大门吗?

说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是世界上最棒的自然博物馆，或许是我井底之蛙的一孔之见，但说它是世界上最好的自然博物馆之一，相信不会冒犯任何人。

一个月前，听到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宣布要进行50年来最大规模的生态物种普查探险，就一直跟着激动。

由100多位英国和巴拉圭的生物学家、植物学家、人类学家和环保科学家组成的考察队计划对巴拉圭北部的Chaco半干旱地区的原始森林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动植物种类普查。

最后一刻紧急叫停

考察队预期能发现数以百计从未为人类所知的新动植物种类。这是完全可能的。去年在巴布亚新几内亚的热带雨林进行的一项类似探险，科学家就发现了200多个新动植物种类。

一切就绪，探险队就要踏上征程之际，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却不得不紧急叫停，宣布考察活动“无限期搁置”。

面积是英国两倍的Chaco 地区不但是南美洲除亚马逊热带雨林之外最大、生态最丰富的原始森林，也是南美洲除亚马逊雨林之外，唯一存在与外界完全隔离，从未接触过其他人类的原始部落的地区。

它是狩猎部落Ayoreo人的最后一块栖身地。直到上个世纪50年代，仍然有大约5000多Ayoreo人生活在Chaco地区。但是，随着伐木、农垦对原始森林的蚕食和现代文明的渗透，特别是来自北美的传教士的出现，绝大部分Ayoreo 人陆续放弃了狩猎生活，走出原始森林。

但是，仍然有大约150名左右的Ayoreo人自愿拒绝与外部世界和现代文明有任何形式的接触。他们分成大约5、6个部落，隐身密林深处。

亚马逊雨林里神秘的原始部落。人类学家相信，他们从未与人类和现代文明有过接触， 以为飞机是某种带来威胁的精灵或大鸟。

探险还是“种族灭绝屠杀”

世界上多个保护原始部落人群的慈善组织和非政府组织，与已经走出原始森林的前Ayoreo人长老们一起，纷纷上书英国和巴拉圭政府、呼吁伦敦自然博物馆放弃考察探险计划。

Ayoreo 人长老们还特意赶到伦敦现身说法。走出原始森林后，大多数Ayoreo 人疾病缠身，特别是呼吸系统的感染。长期的与世隔绝使他们的身体缺乏抵抗这类感染的自然免疫力。

长老们说，与白人的接触已经使许多Ayoreo 人丧了命，如果考察队进入他们在原始森林最后的栖身地，可能导致他们的彻底灭绝，等于“种族屠杀”。

伦敦自然博物馆起初没有放弃探险的打算，说他们会尊重原始部落不愿与外界接触的愿望。探险家艾伦(Benedict Allen)甚至怀疑至今仍有完全与世隔绝的部落存在。他说：“你可以生活在森林里，但你仍会看到从头顶飞过的飞机。”

只识弯弓射“大雕”

他的这番话倒让我想起两年前巴西的人类学家在亚马逊雨林拍到的一组惊人的照片。

当考察飞机飞过巴西与秘鲁交界的亚马逊密林时，人类学家发现了一个从未为人所知的原始部落。飞机第一次掠过部落上空时，地面上的妇女、儿童身上并没有涂任何颜色，可当飞机掉头再次飞过部落上空时，地面上男女老幼满身涂上了鲜红的色彩，一些部落男子举起弓箭，射向飞机。

人类学家认为，部落人群迅速地浑身涂满红色，是他们觉得受到了威胁，表现出攻击性。他们肯定从没有见过飞机，可能把它视为是某种精灵或大鸟。

保护原始部落权益组织“生存国际”(Survival International)的负责人罗斯(Miriam Ross)说：“森林是他们生存的根本。它是他们的家，他们的食物来源，他们的文化源泉。没有了森林，他们就无法作为人存在。”

这正是挽救濒临灭绝物种的国际努力面临的一个悖论。

文明的延续与拒绝文明的权利

伐木、农垦对原始森林的蚕食和现代文明的渗透，正在威胁着Ayoreo人赖以生存的Chaco地区。

10月份日本名古屋举行的联合国生物多样化峰会上(UN Biodiversity Summit)，来自193个国家的科学家向大会提交了一份“受威胁种类红色名单”。科学家警告，地球上五分之一的动物和植物面临灭绝的威胁。

但科学家们同时说，生态保护的努力已经证明是有效的， 部分濒临灭绝的种类已经因此出现了复苏的势头。

要有效的保护地球生态，首先要知道地球上有什么，它们的状况，哪些要优先保护。这也正是像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巴拉圭探险之类的活动的目的。

Charo，即“绿色地狱”的意思，对人类生存可能是地狱，但它却是动植物的天堂。科学家估计，Charo地区有大约3400种动植物，其中可能有数百种至今仍未人类所知。

考察队原计划全面勘察测绘Charo地区，第一次全面记录所有的物种分布和状况，把这个资料交给巴拉圭政府和国际环保组织，以便更好的保护那里脆弱的生态环境。

但是，生活在Charo 密林里的Ayoreo人可能因此遭遇现代文明。在Ayoreo 人长老签署的声明中有这样一段话：

“如果探险按计划进行，我们无法理解的是，仅仅因为英国的科学家想研究植物和动物，你们就甘愿冒人类丧命的险。”

伦敦自然博物馆的探险计划搁浅了，因为这不是一个科学家能回答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