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之吻似乎不是一种礼节,而是源自人类友善的天性。 老妈打电话来说,琴和她的法国丈夫佛兰克从巴黎回来了,明天就来我家。这次回来,佛兰克特别强调,要见到他前年来我家时曾见过的每一个人,一个都不能少。上次琴怕我们尴尬,没让他吻我们。老妈嘱咐我千万不要扭扭捏捏,拒绝佛兰克的吻,那样会让他很失望的。 “不就是个吻吗?我们倒不怕什么,只是担心老爸老妈不习惯人家的礼节呢!” “对对对。前年我最担心的就是佛兰克吻外婆时,外公会误以为人家对外婆有什么企图,而把佛兰克揍一顿呢。嘿嘿,幸亏佛兰克没送香吻。不过这次不会有什么事了,外公和佛兰克已经成好朋友了。”儿子说。 第二天上午,回到娘家,还没迈进门,就见姐姐掩着嘴笑着往洗手间里跑。我追上去问怎么回事,她说:“快去快去,佛兰克在一个个地吻大家呢。我可受不了!”说完又偷偷地笑了起来。 走进里屋,见佛兰克十分尴尬地站在屋中央,茫然不知所措。显然是姐姐临阵逃脱造成的。这时老妈勇敢地走到佛兰克面前,歪着头,用食指指着右脸说:“这边吻一个,”佛兰克俯下身子吻完后,老妈又指着左脸说:“这边还要一个。”佛兰克十分高兴地又吻了一个,还在老妈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轮到老爸时,老爸竟“反客为主”,伸着胳膊迎上去,一把抱住佛兰克热烈地拥吻。老爸是真心喜欢这个法国小伙子。前年来我家时,老爸操着浓重的湖南口音眉飞色舞地神侃胡吹,对中文略知一二的佛兰克竟听得入了迷,还一个劲地点头应和着,仿佛对老爸的每一句话都心领神会。平时十分寂寞的老爸有了忠实的听众,说得更起劲了。 该轮到我了。我大大方方地走到佛兰克面前,微闭着眼,准备接受佛兰克的吻。谁知,看见那双海水一样的蓝眼睛凑近我的脸时,一种陌生感骤然而生,我情不自禁地连连后退。 “已经是第二次见面啊。”佛兰克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眼里还打着一个偌大的问号。见我仍摇头拒绝,佛兰克一愣,僵在那儿,呆呆地看着傻笑的我。待回过神来,眼里流露出十分难堪和失望的神情。 没想到自己的羞怯,竟让佛兰克如此尴尬。琴连忙走过来,冲着佛兰克叽里呱拉地说了些什么,佛兰克脸上的僵硬才渐渐柔和起来。 佛兰克脉脉含情地注视着坐在他腿上的琴,时不时地低下头去吻琴。若是中国夫妻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亲热,恐怕谁都会感到难堪,奇怪的是,他们两夫妻亲亲热热,却看着很舒服,仿佛夫妻之间本来就应该如此。 我突然感到,我们常挂在嘴边的所谓的“礼尚往来”不过是一种礼仪,实在与感情无关。而那种“彬彬有礼”倒像一堵墙一样,隔开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法兰西之吻似乎不是一种礼节,而是源自人类友善的天性,是人类情感的一种自然流露。